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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师·鲸吞③
黄金龙：16岁，剑师堂弟子，佩有宝鲥沉星洗空剑。聪敏机智，运气撅好。作为打鬼团团长，深得团员信任。
苏浣虹：16岁，控灵堂、剑师堂弟子，同时也是兼风会的小当家、越女官的小天才。散花坞的继承人。崇尚自由，不甘屈服于命运。
白算计：16岁，控魂堂弟子，天生反骨，嗜钱如命。具有做降师的才能。
蓝彩儿：15岁，剑师堂弟子。天生的杀星，血凝瞳的继承者，对命运听天由命，冷酷，木讷，少言寡语但是单纯可爱。
童百练：16岁，拳师堂弟子。出身少林，精通拳术，刻苦勘奋但是头脑简单。
英传杰：16岁，飞嚣堂弟手。原是大吴山剑门弟子，英俊潇洒。颇为自恋。
李甫基：16岁，神机堂弟子。极度颓废，长期抱有悲观思想，浑身充满负能量。
【前情提要】
黄金龙等人被折冲和獠师追杀，性命攸关之间，顾天骄出现，终于化解危机，他们也因此发现了獠师的秘密。就当一行人准备冲出鲸吞，将这重要信息带给外界时，竟偶然碰到了找寻已久的顾师父，并见证了鬼府八獠之二的死亡……
第九童 因缘巧破僵尸阵
虎尔鸠、麻山玉的倒下，令吐火镇中弥漫的冰寒杀气几乎完全消退。被他们的威势压住了心神的打鬼团少年们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罗泊州的空气了。
黄金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一只离水太久的青蛙。刚才他使出的那一招回弓北望射天星，在刹那之间耗尽了他全身所有的精气神，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人抽干了血一般筋疲力尽。但是，令他开心的是，他的出手让顾师父能够成功杀死虎尔鸠，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成为了传说中那根压垮鬼府八獠的稻草?
“小龙……”温暖沙哑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他仰起头，看到顾师父修长而坚实的手掌正伸到他的面前。伸手握住顾师父的手掌，黄金龙感到浑身重新充满了鲜活的能量，身子灵活地从地上翻腾而起。
“顾师父，能看到你们真的太好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黄金龙感到自己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这些天来，他一直对顾师父和朴师父的安危忧心忡忡，心里不断浮现出顾师父和朴师父横死阵中的惨状，如今能够看到他们神采依然，多目的担忧一扫而空，怎能不让他欣喜异常?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令他吃惊的是，顾师父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只有愠怒。
“顾师傅……我……我来救你……”黄金龙心里一阵委屈，双眼一红，哑声道。
“你……你……你……”顾师父不善言辞的毛病再次发作，也许是很少呵斥弟子的原因，他的结巴显得更加严重，“你……这里……这里是鲸吞!你……你刚刚领悟相忘诀，多危险啊!太不懂事!太不知道爱惜自己!我……我对你……很失望!”
“师父……”黄金龙一肚子委屈，差一点哭了出来，他瘪着嘴道，“我……我担心你啊!”
“顾师父!”蓝彩儿走到黄金龙身边，急切地争辩道，“是门主让来，我们才来的……”
“原来是边……边北穹这个……这个……”顾师父这才知道冤枉了黄金龙，又是窘迫又是愤怒地狠狠一挥手，“我，我和他没……没完……”
“师父，就算边门主不让我来，我也会偷着跑出天门来找你。如果看着你失陷在鲸吞里不理，我还算是你的徒弟吗?”黄金龙用力揉了揉眼睛，激动道。
“你……你……太不懂事!”顾师父本来渐渐消减的怒火重新点燃起来，“我……我对你……期望那么……那么高，你……你却这么不爱惜自己，我……我的心血在你身上……白……白白……”
“顾师父，我是剑神的弟子，怎么能在强敌面前畏缩不前?你曾经说过，要学雄鹰一般冲破遮天的云幕，在阳光下展开翅膀，这才是真正的相忘师。我……我正在展开我的翅膀啊!”黄金龙急切地大声道。
他的话引来远处一阵爽朗的大笑。朴师父的声音从重重黑雾的尽头传来：“老顾，被自己的话噎着了吧?”
“你……你……你……闭嘴!”顾师父抬起头来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气哼哼地说。但是他语气里的怒意已经消弱了很多，只有单纯的窘迫和埋怨，这让周围的打鬼团少年们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顾师父狼狈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掌轻轻按在黄金龙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你……你能活着……到吐火镇……是奇迹，既然已经见到了我……现在赶快回去吧。”
“顾师父，和我们一起走吧。”黄金龙凑前一步，焦急地说道。
“我……我还不行。”顾师父支吾着说。
“为什么!”黄金龙急道。
“傻小子，见到老顾脑子就不转了?”远方朴师父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我们和鬼府八獠的斗战正值如火如荼之际，怎么离得开?”
“斗战?我以为已经打完了!”一旁的白算计一听说斗战，还是和鬼府八獠，顿时吓得脸色铁青。
“刚才那两个只是老八和老七，其他的家伙还活得健康快乐呢。”朴师父嬉笑着说。
“顾9币父!让我们帮你们吧!刚才我的那一招夜落星河剑都帮你杀死虎尔鸠了!”黄金龙一听说还有这样的大场面，顿时心热道。
“混……混蛋!”顾师父抬起手来，就要甩在他的脑瓜子上，但还是忍住了，“你在这里……净添乱!虽然你的加入让我有了制……制胜的机会，但是你……你也……”顾师父指着黄金龙的脑门结结巴巴地说。
“但是你也差点害死老顾啊!刚才麻山玉那一轮急攻你真当老顾挡不住啊?要不是你们在他身后趴着，他能傻呵呵地硬扛麻山玉的闪电青轮吗?拜托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快快退散吧。”朴师父的声音从背后的街区远方传来。
“但是……”黄金龙仍然想要争取一下。
但是苏浣虹已经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扯，将他拉到身后：“顾师父，我们本来就是要回去的，请你们放心。”
听到她的话，顾师父顿时感到松了一口气。
“顾师父，鬼府八獠都是罕见的高手，若是八人齐上，即使以你们的功力也无法抵挡，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苏浣虹担忧地说道。
“和我们一起抵挡八獠的，还有墨元帅和帅菲将军，加上他们麾下最后数个死魂盯，勉强可以挡住八獠的袭击。”朴师父从远方开口道。
相忘师·鲸吞③
“但是还有獠师团啊，八百多人的獠师根本不是几个人可以挡住的!顾师父，不如你通知墨元帅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黄金龙急道。
“我们不能走……”顾师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黄金龙和苏浣虹齐声问道。
顾师父沉默了片刻，迟疑地朝着朴师父语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老顾，这话不说清楚，咱们这些徒子徒孙怕是舍不得离开。”
顾师父无奈地点了点头，朝众人挥了挥手，将他们带到吐火镇一处僻静的民居院内，仔细检查了一番四周环境，直到确定没有獠师在附近，才让众人围着他坐下。
众人刚刚坐定，白算计却从门口钻了进来，手里拎着两枚光华闪烁的铭牌，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你干什么去了?”看到他一脸贱相，黄金龙不禁问道。
“嘿嘿，秘密。”白算计神秘兮兮地说。
顾师父连续咳嗽了数声，结结巴巴地开口陈述。
原来他和朴师父进入鲸吞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西边军锐锋营死魂盯与鬼府八獠的激战。这时西边军的死魂盯已经减员大半，但也正是这牺牲，为后来人阵的荼洲官兵换来了鲸吞见十而发的珍贵情报。
墨毅和帅菲从死魂盯手中得到了一个消息：鬼府八獠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至4獠师团对荼洲军的追杀之中，他们聚集在罗泊州核心的一处古城废墟之中，似乎正在进行一个奇异的仪式。在他们周围布防的獠师人数达到了近五百人，占到獠师团总兵数的六成左右。
对鲸吞和獠师团恨之入骨的墨毅和帅菲，希望能够率领死魂盯潜入这个古城废墟的核心探听真相，得到破阵的线索。没想到他们刚刚潜入古城獠师团的防线就被发现，数百獠师同时出动，对他们进行了最疯狂的攻击，很多死魂盯就是在这场截杀之战中命丧黄泉的。
幸好顾师父和朴师父及时赶到，跟他们一起与鬼府獠师开始了长达月余的缠斗。墨毅元帅认为鬼府八獠之所以全力截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已经危及了鲸吞的核心。于是他们希望和顾师父与朴师父组成破击阵，合力杀进古城废墟中心，揭破鲸吞的真相。但是他们的破击阵因为鬼族獠师疯狂的袭击，总是无法成型，直到今日少年打鬼团突然出现，麻山玉和虎尔鸠因此而殒命，这才看到一丝胜利的曙光。
“我们果然是稻草!”听完顾师父的叙述之后，黄金龙兴奋地挥拳砸在自己的膝盖上，手上的断骨顿时剧痛起来，令他脸上肌肉一阵扭曲。
“顾师父，我们找到了一个死魂盯带出来的消息，说是鲸吞逆转而出的天地邪念是来自吞噬了整个西海的鬼魅世界，也是曾经摧毁过鬼族旧大陆的魔域，这是不是真的?”苏浣虹趁机问道。
“是的，这是我们让一个最得力的死魂盯带出阵的消息。这一次战争，不但关乎荼洲的生死，也关乎鬼族的存亡，所以鬼族不会轻易退却，而我们如果不尽全力抵抗，只有灭亡。”
“顾师父，我们发现了鬼族獠师团的一个特点……”黄金龙连忙将他们对獠师僵尸化的见解叙述了一遍。
“这倒是一个线索!”一直在远处放哨的朴师父忍不住开口道。
“顾师父，我们准备抓一个獠师回去研究一下。”黄金龙开口道。
“这一点死魂盯们试过几次，但是每一个被俘的獠师都会引来大群獠师的追杀，鲸吞也会根据他们的移动而变阵，很多死魂盯就是因此而死的，而且一旦变阵，陷在阵中的战友会被拖累而死，所以我们都不敢轻易尝试捕捉活的獠师。”顾师父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思考的墨凝香忽然用思感问道：“不如就在阵内研究吧，顾师父和朴师父应该也懂一些医道上的知识吧?”
“对啊。”黄金龙顿时灵光一闪，“顾师父，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抓一个獠师，你来查查看?”
“我?”顾师父的脸红了红，“僵尸化是一个很复杂的医道难题，只有大师级回春师或者药师才有资格研究，我的知识有限，恐怕……”
“顾师父，咱们不是研究过僵尸引吗?”白算计忽然开口道。
他的话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在场所有的人。“对啊!”墨凝香、黄金龙、苏浣虹还有远处旁听的朴师父同时叫了起来。
“虽然可能不太靠谱，总算是一个方向，试试看也好!”远处的朴师父说完这句话，声音忽然沉寂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四肢被解甲镖钉在一起的獠师从门口直飞了进来，“轰”的一声落到了众人的面前。
“顾师父，你试试逆转僵尸引阴阳鱼旋，反转打开气锁，看看这个獠师会不会变成活人。”黄金龙说道。
“不可能的，僵尸引只是龟息术的变种，变成僵尸的人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这个獠师如此生龙活虎，不像是中了僵尸引。”顾师父摇了摇头，颇为悲观地说。
“是啊，怎么可能这么巧，没这么简单的。”李南星对于顾师父的观点很是赞成，连连点头。
“花想容!”墨凝香的思感之音突然在黄金龙的脑海中炸开。
“对啊!如果用控尸术，就能控制这些獠师!”黄金龙惊喜道。
“嗯，控尸术!”远处的朴师父忽然开口叫道，“常笑妖刀横川猛会的两种鬼术之一就是控尸术。而且他比花想容还要强!”
顾师父的双眼闪烁出一阵精芒，他双掌运足反阴阳鱼旋，齐齐按在獠师的胸瞠之上。獠师一阵挣扎之后，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小心!”就在这时，苏浣虹突然尖叫了起来。
众人莫明其妙地望向她。“见十即发!”苏浣虹指了指众人，又指了指地上的獠师。大家茫然四顾，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们加上墨凝香是八个人，加上顾师父是九个，这也是为什么朴师父总是躲得远远地说话。如果这个獠师真的是个活人，那么不就是十个人了吗?
就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地上那个獠师已经再次睁开了眼睛。他茫然看了看四周，然后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脚，眼瞳中露出了深深的痛恨和怨毒，他扭过头看了身边的顾师父一眼，厉声道：“横川殿下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这句话，他奋力一咬舌头，自尽身亡。一直担心鲸吞大阵会因此而发动的众人看到他自杀，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这，这算是活人还是死人?”白算计紧张地连声问道。
“他曾经是个活人，现在死了……”黄金龙被这个獠师的决绝所震撼，瞠目道。
“老顾，这帮小家伙猜的没错，这些全是身上种了僵尸引气锁的獠师。”远处的朴师父兴奋地大声说道。
相忘师·鲸吞③
“……横川猛一个人操纵八百个僵尸化的獠师?”顾师父的脸上淌下了冷汗，“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估计和那个古城的废墟也有关系，他们一定在那里设立了一个操纵僵尸的阵法，是一个阵中之阵!”朴师父大声道，“难怪无论我们如何进攻，横川猛都不动，他正在全力操纵獠师阵!”
就在这时，吐火镇外忽然响起了雷鸣一般的脚步声，仿佛有上千匹野马朝这里冲来。街边房屋轰然倒塌，整个小镇犹如被一只巨掌攥紧，外围的建筑一圈圈地崩坏。
“不好!横川猛一定知道我们发现了僵尸的秘密，獠师团要杀我们灭口!”朴师父嘶声道。
“你们快走!把这个消息带出鲸吞，我们的念术理论不够精深，无法一个个破解獠师身上的尸锁，你们去找曲终人断肠，他一定有办法!”顾师父一挥衣袖，一股劲风狠狠撞在房间的后墙上，将墙撞开一个大洞，“从墙洞走，怏!我们挡住獠师!”
“顾师父，向摘星城发念鹤传信就好了，我们并肩作战吧!”黄金龙不甘心地叫道。
“混小子!”顾师父又气又急，“这里是鲸吞，念鹤不认路，根本出不了阵，决走!不要再迟疑!”
“师父……”黄金龙眼圈一红，急得哭了出来。苏浣虹和蓝彩儿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臂膀，将他强行拉出了墙洞，其他人尾随其后，鱼贯而出，朝着东方飞奔而去。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山崩地裂的喊杀声和爆炸声。
距离上一次变阵不过两天工夫，鲸吞再次变阵。这一次变阵之快，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入阵的相忘师死伤顿时又多了一成，尸体和伤员源源不绝地被抬回了摘星城。临时医馆的病员躺满了铺位，又躺满了地板。
在回春司做义工的苏红豆已经没有了做白日梦的力气，对于战争的未来，她渐渐失去了信心。鲸吞仍然在稳步向前推进，黑暗的雾气距离西城墙只剩下不到十里的距离。在这艰苦卓绝的五天里，没有一个风媒或者人阵的相忘师带来关于鲸吞的有利消息。
这一切其实在人们心中已经明了。数千年前的鲸吞是人族和妖族合力击破的，击破的方法随着上古英雄们的陨落而消亡。现在面对鲸吞的，只剩下荼洲孤独的人族，他们凭什么能够做得比上古战神更加出色?这场战争如果要胜利，除非出现奇迹。但是面对着摘星城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和死亡气息，人们渐渐放弃了对奇迹的祈望。
第六天的清晨，总是黑云萦绕的摘星城迎来了一场凛冽北风。城头的黑云突然间被吹散，露出了清晨灿烂的阳光，还有一抹明艳照人的宝石蓝色天空。
临时医馆内的苏红豆在这一天接收到一个新病人。这个人穿着仿佛黄金星辰一般灿烂的盔甲，怀里紧紧抱着两杆涂金镶银的龙形长枪，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鲜血。但是苏红豆还是认出了他：星辰海的第一弟子，学院英雄少年榜榜首，双龙顾天骄。
带他出阵的青霄师声称当他们发现他的时候，在他周围有足足三十个猛鬼獠师的尸体，而他毫发无伤，只是脱力昏迷。能够一个人杀死三阵獠师，还是獠师里面威力最强的主战猛鬼师，这足以创造一项纪录。
对于这位传奇的少年，苏红豆早就满是仰慕之情，她不但用浸了迎春藤的药水为他擦拭了身体，还用自己单薄的内功为他初步修复了因为疲劳而暂时瘫痪的经脉。
顾天骄醒过来的时候，医馆窗口外透射进来的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中融进了点点金色，仿佛闪烁着晕光的太阳王子。“天晴了?”他睁开眼，用慵懒而舒畅的语气问道，“师妹，这里是哪儿?我们已经到了西京吗?”
“不是，我们还在摘星城呢。”苏红豆道。
“摘星城居然有晴天，难道说因为我成功出阵的原因?”顾天骄闭上眼睛，自得地说道。
“也许真是这样呢，师兄。”苏红豆对于他自诩的语气丝毫不介怀，反而充满崇拜。
顾天骄得意地灿然一笑，扭头对苏红豆道：“请问师妹，不知道天门来的苏浣虹苏姑娘是不是带队回来了?”
“我堂姐?”听到苏浣虹的名字，苏红豆立刻睁大了眼睛，“你见到她了?”
“原来师妹和浣虹是堂姐妹，咱们真是有缘。不错，我和她的队伍在阵中相遇，我们发现了獠师僵尸化的真相，为了掩护他们带着破解的关键冲出鲸吞，我一个人挡住了三阵獠师的攻击，为他们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顾天骄得意地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城内了吧?”
“他们?没有回来啊，我这些天一直在西城墙上张望，从没得到半点堂姐的消息。”苏红豆急道。
“难道……”顾天骄有些着急地坐起了身子，“我大意了。他们几个只不过是杂兵的水平，只要遇上一个獠师他们都会有危险。”
“堂姐……”苏红豆此刻也顾不上迷恋顾天骄的俊逸，心里充满了对苏浣虹的挂念，“顾师兄，那该怎么办啊!”
“师妹不用担心，浣虹和我一见倾心，她的命运早就和我的连在了一起。像我们这样心心相印的入，一个死去，另一个一定会有感应。我此刻心中毫无所感，说明她仍在人间。给我拿壶酒来，痛饮之后，我再杀人阵中，将她救回来。”顾天骄豪气干云地说道。
“暂时没有，整个摘星城的酒都被征用了，回春司的人需要用它们做药引。最近鲸吞两次变阵，我军伤亡惨重，形势极为恶劣。”苏红豆连忙说道。
“哦?形势如此之差吗?”顾天骄有些吃惊。
“现在整个城的人都开始悲观失望，就好像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临一样。”苏红豆苦着脸说道，“我现在做梦都希望能有一个好消息来振奋士气。”
“哼，不必担心，等我……”顾天骄轻轻一拍胸膛，满怀信心地刚要说话，一阵隆隆的雷声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苏红豆连忙扑到窗前，抬头朝天空望去——摘星城的天空此刻碧蓝如洗，清冽醉人，没有一丝阴云的痕迹。
“雷雨来了吗?”病床上的顾天骄问道。
“没有，但是这雷声……”苏红豆朝街道的远方望去。
摘星城的街道上此刻聚满了人，无论是在民居中躲避的平民，在兵市中贩卖兵甲的商贩，在营中休养的伤兵，还是在岗位上驻守的城兵，此刻都拥挤在街道上，拼命向城东走去。
“这不是雷声，是人声，出了什么事?”顾天骄终于听出了区别，好奇地问道。
隆隆的人声犹如沸腾的江潮再次淹没了整个摘星城，人们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万岁。万岁!”
相忘师·鲸吞③
“谁，谁来了?难道是父亲?”听到人们疯狂的呼唤，顾天骄又惊又喜，艰难地从床上支起身，颤声问道。
“不，不是，是，是殷前辈!”苏红豆耳尖，她听到了东门传来的欢呼声，那是欢迎天门前门主，救世十二天师之一殷承侠的欢呼声，“是殷前辈，我听到了，还有……还有……天啊，我的天啊!离合眼曲回岚，曲前辈和他一起来了!”
“曲回岚?大预言师曲回岚!荼洲，荼洲终于有救了!”顾天骄兴奋地高高举起双手，一屁股坐倒在床上，狂喜地吼道。
“万岁!万岁!”此刻的苏红豆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她将半边身子伸出窗户朝着遥远的东门扯开嗓子大声欢呼着。
“承侠，天晴了。”披着一身灰袍悠然进城的曲回岚淡淡地说道。
“是啊，前辈，天晴了。”望着夹道欢迎的人群，听着城内海潮一般的欢呼声，殷承侠感到一丝炙热的情感在心底重新涌起，犹如潜伏已久的龙，就要乘着天风直上九霄。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那是冥冥中感到使命召唤的感觉，他沉寂已久的英雄情怀在搞星城的欢呼声中再次复活。
看着他悸动的神情，曲回岚淡然一笑：“想起了两百年前的一切是吗?”
“……”殷承侠默然无语，他不敢向这位能够看透一切的预言师倾诉自己的心情。
“已经两百年了，一切回忆都变得模糊不清，昔日的情怀也渐渐湮灭，如果能够重新回忆这一切，就好像复活了一次一样。承侠，我要是你，会好好享受眼前的这一切。”曲回岚小声道，“天晴了，不用我提醒，你也该知道，这是好兆头，放松心情，尽情享受吧。”
殷承侠没有回话，但是他知道，他在心底同意曲回岚的话。此刻自己的心情仿佛重新变成了当年只有十八岁的少年，面对着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众生，他渴望着战斗、胜利和再一次到来的辉煌。
“殷前辈，曲前辈!”暂代摘星城防务的防务卿莫相在靖边司要员的簇拥下，大踏步来到殷承侠和曲回岚身边，躬身施礼。
“我用念鹤传递的信息你收到了?”殷承侠没有废话，直入主题。
“已经按照曲前辈的预言开始了甄选，参与的各部除了六大学府，还有靖边司、解烦厅、麒麟司、猎金堂、回春司、西边军、东边军和各州原驻军部。符合千年照影镜预言的高手已秘密赶到先锋堂，只是……”莫相的脸色木然，但是语气中却透出一丝焦急，“最后两个高手的预示太过模糊，荼洲境内我找到了超过一百名符合预示的高手，至于如何甄别，我已经束手无策。”
“哦?”殷承侠微微一皱眉。
“你已经做得很好，这两个命定的少年，是破击阵的点睛之笔，我花了两百年的时间追踪他们的命运，早已经锁定了他们的行踪，这一点，莫卿无需担心。”曲回岚淡淡地说。
“哦，如此就好。”莫相终年不变的石面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立刻召集所有人到先锋堂集合，距离鲸吞抵达摘星城只剩一天时间，我们一刻都不能耽搁。”殷承侠沉声道。
莫相转头瞥了曲回岚一眼，似乎在暗中提醒殷承侠，他身为荼洲防务卿，早已经不受他的辖制。看到他的神情，殷承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朝曲回岚点了点头。
“承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莫卿立刻去办吧，现在不是因为虚衔而争执的时候。”曲回岚沉声道。
“是。”莫相干脆地朝殷承侠和曲回岚拱了拱手，转头飞快离去。
“承侠，荼洲就要迎来另一场永传史册的传奇了。”曲回岚转头朝殷承侠一笑。
“如果荼洲仍在的话……”殷承侠望向他的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第十章 悬红就是不给你
黄金龙等人回到摘星城的时候，街上满是击刃而歌的相忘师，欢庆的人群拥挤在各大酒楼食肆以茶作酒，祝辞如潮，仿佛在庆祝一场胜利。
“出什么事儿了?”黄金龙莫明其妙地望向苏浣虹。
“我哪儿知道，和你一样刚回来啊。”苏浣虹狠狠瞪了他一眼，显然还没有原谅黄金龙为了打鬼团的安全而把獠师引向顾天骄的行为。
“老大，莫非大家都在庆祝我们带回了破阵的消息?”童百练双眼一亮，忍不住自作聪明地猜道。
“满城的人都会未卜先知了?”黄金龙在苏浣虹那里吃了瘪，忍不住把气撒到他的身上。
“大少，那么多废话干啥，咱们先去猎金堂领赏吧，哈哈。”白算计此刻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当然不行啦，我们必须先去找天骄!”苏浣虹大声道，“天骄为了掩护我们而身陷重围，他如果能活着出来，肯定浑身是伤，我必须找到他!”
“浣虹，现在破阵的消息比较重要，我们先去解烦厅将消息交上去再做计较，时间紧迫，我们赶紧吧。”黄金龙道。
“狗屎龙，你太过分了，天骄好歹救过咱们一命，你居然对他没有半点惦记。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找他。如果天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和你绝交!”苏浣虹扭过头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
“你要和我绝交?”黄金龙心头一沉，仿佛被铁榔头砸了一下，只感到有些头昏目眩，一股子无名火腾地涌了上来，说什么也按耐不住，连嘴唇都因为这股怒气而变得麻痹起来。
“大家都不要急，消消气，消消气!”看到苏浣虹和黄金龙的样子，英传杰连忙举起扇子在二人旁边用力扇了起来。
“万一他死了怎么办?难道少年打鬼团要因此散了?我们的友情就这么完蛋了?天啊!”李南星一脸绝望地仰头望天，仿佛一个第一次看到父母吵架的小孩。
“苏浣虹，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你要和我绝交?”黄金龙只感到一肚子的委屈和恼火无处发泄，恨得直抓自己的头发，闭着眼睛气冲冲说道，“我们出生入死的交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谁叫你为了自保，杀了被俘的獠师，让天骄陷入重围?你对不起天骄，还不承认!”苏浣虹气愤地说。
“我这不是为了保住大家吗?其中也包括你!你为了顾天骄让我们一起陪葬，那才是自私!”黄金龙大声吼道。
“黄金龙!我现在就跟你绝交，我一个人去找顾天骄!”苏浣虹恨得狠狠一跺脚，转头朝着回春司飞奔而去。
“你……你!”黄金龙还要说话，苏浣虹却已经在瞬间跑远。
“老大，怎么办?”英传杰问道。
相忘师·鲸吞③
“你们几个都跟过去，她这么没头没脑，还不认路，准出事儿，快去快去!我去先锋堂，尽早把破阵消息告诉解烦厅主事。”黄金龙说到这里，转头朝周围巡视一圈，“算计，跟我一起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白算计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迹。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领赏，我杀了麻山玉和虎尔鸠……”白算计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在先锋堂隆隆地回荡着，“……你们看，我这里有麻山玉和虎尔鸠的铭牌，你们看啊!”
这小子什么时候偷来他们的铭牌了?黄金龙心里不禁一惊。
正式入伍的相忘师身上会有刻着名字的特殊铭牌。这些铭牌是创师根据主人军阶和身份的不同而量身定制的，会因为主人身上具有标识性的念场发生谐振变异，在铭牌表面雕名处形成无法模仿的金属纹路。他以为顾师父和朴师父会在收尸的时候自行摘取，没想到却被白算计偷到了手。
“等等，让我看看!”一个充满权威的声音忽然在堂内响起，争吵随之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连白算计似乎都被震慑住了不敢出声。
黄金龙心中好奇，连忙紧走两步冲进堂内观看。
堂内猎金堂的办事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猎金师，无数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圈内观看，但是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在圈子正中，白算计被两个猎金堂的干事用大拇指按住肩头，跪倒在地，正胆战心惊地抬头看。
在他正前方是一个一身白衣的俊逸男子，看起来有三十余岁的年纪，身高如鹤，手指修长，正将麻山玉和虎尔鸠的铭牌举在眼前仔细观看。铭牌挡住了他的脸，黄金龙看不出他的模样。
“这回纹结构和铭牌上透出的凛凛杀气果然和鬼府二獠完全吻合，看来头狼麻山玉和金魔虎尔鸠已经伏诛。既然这铭牌是真的，我不管他们是谁杀的，麻山玉的悬红是一百四十落马金，虎尔鸠的悬红是一百四十五金，把悬红单交出来，悬红就是你的。”白衣男子说完这句话，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感慨万干的声音，无数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凝聚在白算计的身上。
“太好了……呃?”白算计刚要欢呼，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哑了声，“要悬红单?”
“当然!”一旁的一个猎金堂干事厉声道，“事先没领悬红单，就没有悬红!”
“这，这，这……我现在去领行吗?”白算计苦着脸说道。
“太晚了，事后领单不合规矩，况且，二獠既死，悬红单自今日起失效，抱歉，下次请早。”白衣男子冷嗤了一声，垂下手将二獠的铭牌递还给了白算计。
黄金龙终于在此时看清了男子的脸，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后连退了三步——这男子的脸上横着七道水平方向的猩红斑纹，似乎是七道极深的割痕，这让他本来英俊的面容急剧扭曲变形，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恐怖相。
白算计苦着脸接过铭牌，垂头丧气至极，一时之间都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双手捶着地，痛苦地悲鸣着，仿佛一个输不起的赌徒。
看着他的狼狈模样，黄金龙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一片寂静中，他的笑声格外清脆，立刻被白算计听见。他猛然转过头，仿佛发现了救星一般冲到黄金龙的面前，一把抱住他，语带哭音地扯开嗓子喊道：“大——少——你终于来了!”他把黄金龙拉到白衣男子的面前，大声道，“等等，我没领单，他领了，快把单子拿出来，不要挡了我的财路!”
黄金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闭上眼睛不说话。
“我自己来!”白算计此刻已经急火烧心，再也不管其他，伸手扯开黄金龙的衣领，探手抢出一叠悬红单，哆哆嗦嗦地翻动着。片刻之后，他飞一样抽出两张悬红单，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叫道：“看，看!悬红单!我们发财啦!大少!两百八十五锭落马金，足够买六出六进的大宅子，四层楼的酒楼，还要开赌场、饭庄、兵甲行、猎金行、怡红院、做大掌柜、大老板!”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白衣男子面前，颤巍巍地将悬红单递到他的眼前，一双绿豆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就差伸出舌头学狗叫了。
白衣男子拿过悬红单看了一眼，狰狞木然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容：“这是解烦厅的单。”
“解烦厅”三字仿佛三枚黑色的炸弹在白算计的眼前炸开，他满脸兴奋的光华在一瞬间全部熄灭，换成了一片不忍卒睹的死灰色。他的身子犹如过油的龙须面，扭曲旋转着滚蜷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傻住了。
黄金龙用手按住嘴，强自忍住满肚子幸灾乐祸的笑意，快步来到白算计身边，一把拉住他的后脖领，就要把他拉走。
“小兄弟留步。”看到他们要离开，白衣男子快步来到近前，伸手将两张悬红单交到黄金龙手上，“能否请问，鬼府二獠是何人所杀?”
“乃是天门顾云帆和朴中镖两位师父所杀。”黄金龙放开白算计，双手抱拳，躬身道。
“原来是他们……”白衣男子微微点点头，死寂的双眼中露出一丝飞扬的神采，“天门十三英前辈风采，真是令人好生向往。”
“前辈，我等先告退了。”黄金龙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抽回悬红单，小声道。
“小兄弟，虽然你没有杀得了二獠，但是敢去领单也算有勇气。这里我不怕提醒你一句，赶快把单子换成赏金，否则你们二人性命不保。”白衣男子沉声道。
“啊?”黄金龙愣住了。
“你们手上有二獠的铭牌，而领了我猎金堂悬红单的高手有不少并非善类，为了这重赏，他们是从来不在乎杀人的。现在的你们犹如身怀巨宝的幼童。随时有杀身之祸。”白衣男子淡淡地说。
“但是……这是顾师父和朴师父的功劳，我怎么能强夺?”黄金龙纠结地说。
“如果顾前辈和朴前辈有异议，让他们来找我六翼嘲风陆飞蠓就是。”白衣男子说到这里，向黄金龙微微点头，在猎金堂干事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解烦厅的办事处前一个人都没有。黄金龙和白算计并肩站在桌前，不知如何是好。
“大少，现在怎么办?”白算计战战兢兢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等吧!”黄金龙苦着脸说道。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白算计胆战心惊地朝周围扫视着，“万一有领单的高手冲过来杀我们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手贱偷二獠的铭牌?如果不是人家提醒，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黄金龙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手欠去偷铭牌，这铭牌我还给你!”自算计拿起铭牌就往黄金龙手里塞，一边塞一边嚷嚷着说。
相忘师·鲸吞③
“滚!这会儿你倒知道错啦?早干什么去了?”黄金龙攥住他手握铭牌的拳头，说什么也不让他把铭牌给自己。
“大少，你救救我吧，我在这世上还没过几天好日子，我不想这么早死啊……”白算计语带哭音地说，“左手边有两个，右手边有五个，他们瞪我的眼神让我屁股沟都冒凉气……”
黄金龙不是没注意到白算计说的人物。左手边有两个阴气沉郁的高手，隐藏在先锋堂阴暗的角落，正用贪婪的目光瞥着白算计的手掌。右手边的五人虽然没有像他们一样直勾勾盯着铭牌看，但是他们偶尔望过来的目光里已经有了杀气。这还是以他们不入流的气机感应到的情况，真正想要对他们出手的相忘师，还不知道有多少。思及鲸吞阵中折冲等人对自己无情的追杀，黄金龙几乎可以预见他们未来的命运。但是此时此刻，担心这些又有什么用?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这个声音刚刚响起，凝聚在黄金龙和白算计身上的阴沉目光忽然间全部消失了。他们被气机感应压制的躯体忽然回复了生机，一直压在身上的干斤重担化为乌有，轻松得仿佛要飘起来。
“……我刚才在回春司做义工，走开了一会儿，抱歉。”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形象，让他们大失所望——一个别着酒葫芦，背着胡琴的中年潦倒汉，看起来像走江湖卖艺的，不像是一个解烦厅干事。
“您客气了，请问您是解烦厅的吗?”黄金龙抱拳问道。
“对对，是是，你们叫我老胡就好了。”中年潦倒汉醉眼惺忪地说。
“胡前辈，我们是来领赏的。”黄金龙躬身道。
“哦?已经很久没有人拿过解烦厅的赏格了。”听到他的话，中年人的眼神中露出一丝与外貌不符的振奋，犹如一把锈剑突然闪出精芒，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给，给你!麻山玉和虎尔鸠的铭牌。”白算计忙不迭地将两枚铭牌交到他的手上，随即环顾四周大声嚷嚷道，“我已经交了铭牌了，已经交上去了啊!”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黄金龙一把将他推到一边。
中年人拿过铭牌看了一眼，惺忪的睡眼顿时光华大盛：“麻山玉，虎尔鸠，果然是他们的铭牌……”他抬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黄金龙和白算计几眼，忽然开口道，“是顾云帆日姓朴的杀的?”
“你怎么知道?”黄金龙和白算计大吃一惊，齐声问道。
“只有他们这两个糊涂蛋才会杀人连铭牌都不拿，被你们这两个小鬼偷到手。”中年人冷笑道。
“和我没关系!”黄金龙平白被冤了一个共犯的罪名，顿时委屈地叫道。
“你管谁杀的呢?有铭牌就有赏，赶快把赏银拿出来吧。”白算计的脸皮倒是厚多了，恬不知耻地叫道。
“……”中年人摇了摇头，抬手打开办事桌的抽屉，就要从里面取悬红奖励。
“胡前辈且慢，这悬红不领也罢，我们是特地来递交鲸吞破阵情报的。”黄金龙沉声道。
“哦?你有破阵的消息?”中年人有些不信地望向他。
“是，顾师父和朴师父牺牲自己来挡住八百獠师进攻，让我们冲出阵外带出了这个消息，我希望能够亲口告诉解烦厅主事。”黄金龙沉声道。
“嘘……”听到这里，中年人抬手制止了他，“这里不安全，你们立刻跟我到内堂来。”
黄金龙和白算计互望一眼，只能跟着他朝着先锋堂内堂走去。
先锋堂大厅和内堂之间由一条曲折回旋的走廊连接，走廊的灯光昏暗阴沉，和大厅里明媚的灯火对比鲜明。走廊内除了每隔二十步有一个站岗的西边军战士，没有其他的闲人，显得格外空旷幽静。
“我就是解烦厅厅长，曲终人断肠胡三叹。是云帆让你们找我的是吗?”中年人忽然开口道。
“你就是曲终人断肠?”黄金龙和白算计同时惊呼。
想象中的大高手居然是一个落拓酒鬼，黄金龙不禁怀疑地问道：“你真的是曲终人断肠?”
“这是我的铭牌。”胡三叹从脖领里拿出一枚紫铜铭牌，朝黄金龙亮了亮。这块铭牌上的确有解烦厅的金玫瑰印和象征清音堂高手的精美回纹，一切都准确无误。
“现在……”看到黄金龙和白算计认可了自己的铭牌，胡三叹沉声道，“告诉我破阵的消息是什么?”
黄金龙咳嗽一声，将阵中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第十—章 无心错结姻缘锁
“天命的相忘师们现在都已经到齐，发出召集令吧。”先锋堂内堂之内，大预言师曲回岚忽然站起身，大踏步来到厅堂的中央。在中央的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摆着千年照影镜。琉璃之内的荼洲锦绣山川图形忽然变成了立体的影像，镜中的命定图形同时发出了夺目的光华，绚烂如彩虹，炽烈如朝阳。
站在千年照影镜前的殷承侠朝莫相微微点了点头。莫相飞快地转过身，朝门口做了个手势。在内堂门口肃立的军士齐刷刷立正挺胸，右手触左肩胛，行了一个荼洲军礼，随后开门飞奔而出。片刻之后，雄浑洪亮的军号在整个摘星城响起。
“猎金堂荣誉堂主，天下第一猎金师，六翼嘲风陆飞蠓到——”
“覆尾行少主，天下第一飞器师，冥王箭折别到——”
“太行门主，天下第一刀客，狼主蓝啸月到——”
“乘风会大当家，天下第一风媒，筋斗云鱼飞帘到——”
“麒麟司副司长，天下第一控灵师，比翼双飞萧如意到——”
随着门口军士洪亮悦耳的报名声，空空荡荡的先锋堂一个又一个人影仿佛是空气中的水汽凝聚而成，气韵从容地坐在了内堂摆放的太师椅上。
“欢迎各位的到来，对于各位对召集令的响应，国府非常感激。”莫相沉声道。
“国府的召集也就罢了，本人来主要是看在殷老门主的面子。”众人之中，瘦小干枯的太行刀王蓝啸月懒洋洋地说。
“老夫多谢狼主赏脸。”殷承侠微笑着点头道，“遥记当年招生时，狼主还是喜欢切肉的少年，想不到今日已经站到了刀道的巅峰，真让人感慨万千。”
“门主，等到和鬼族的群架打完了，我再请你尝尝我做的蒜泥白肉。”蓝啸月的脸上不禁露出孺慕之情，似乎对当初在天门就学的日子好生怀念。
“呵呵，我闻闻香味就好，现在的肠胃受不了肉腥了。”殷承侠开怀地笑了起来。
“听说天门食府的伙食不是很好，难怪狼主的身子这么瘦小。”一身橘黄色劲装的乘风会大当家鱼飞帘笑嘻嘻地说。
相忘师·鲸吞③
“我这叫做精悍，星辰海的伙食倒是不错，不过做的素菜里都浸满了猪油，鱼师姐毕业后不知道花了多久减肥啊?”蓝啸月冷笑着反问道。
“呵呵，我吃相的确不好，不过我是吃得像猪，瘦得像猴那种类型，死活长不胖。”鱼飞帘毫不在意地笑道。
“唉，真是让人羡慕，我现在连猪油渣都戒了，只能吃素鸡素鸭解馋，生怕鹏仔载不动我。”身材丰满玲珑的萧如意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朝鱼飞帘眨了眨眼。
“萧师妹真会说笑话，鹏仔就算驮只小象也没问题吧?”鱼飞帘颇为嫉妒地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笑道。
“哼，殷老前辈，能不能请问一下贵学府的朴师父躲到哪个狗洞去了?上一届天下会的赛场上没遇见他，难道说他看不起这一届的飞器师大赛吗?”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折别突然开口道。
听到他冷峻逼人的语气，天门出身的蓝啸月猛然转过头，朝他森然看去。
“孩子，真正的智者总会选择一个谢幕的时机。中镖他也许已经有了其他的人生目标，所以才会弃权天下会。”殷承侠温和地说。
“哼，没有他我这个天下第一……”
折别还想要说话，另一个沧桑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弃权了，是他自己的懦弱，而你选择了争取，敢于登上巅峰，所以你才成了天下第一。永远别让他人质疑你天下第一之名。”这个声音沉寂之后，门口军士的报名声才姗姗来迟：“猛龙行之主，天下第一剑，龙神顾沧海。”
厅内的诸人忍不住同时转过头，朝着厅内空置的太师椅看去。一团黑气宛若香炉倒卷的烟雾在椅子上一蜷一展，化为一位浑身黑衣素袍的中年人。在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长约五尺的乌鲸皮剑鞘，鞘柄雕成好杀龙子睚眦之形，剑柄修长，密密捆扎着吸汗的素黑棉。从人到剑皆为黑色，干净、利落、肃杀、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沧海……”殷承侠望向他的目光中，有责备，有感伤，有怀念又有一丝遗憾和怜悯，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令他心中五味杂陈。
“顾前辈!”看到他的出现，折别突兀地站起身，朝他躬身拱手道。
顾沧海的眼睛避开了殷承侠的目光，抬手示意折别坐下。
曲回岚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凝视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各位，时候到了。”他的发言，让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到他的脸上。
“这一次我召唤各位前来，是因为各位的命格和鲸吞冥冥中有着至关紧要的联系。”说到这里，曲回岚犹如审视家传宝物一般朝每一个入座的人脸上扫视了一番，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兴奋之色，“两百年了，这一天终于来临。”
“曲前辈，你说我们的命格和鲸吞有联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联系?”六人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陆飞蠓忽然开口道。
曲回岚看了他，向他点点头：“在我的推演中，鲸吞的命格为举世酴醵，成事后会拥有吞噬天下之势。但是天下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鲸吞的命格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天生的克制者，也就是在座诸位。各位命格各异，唯一相似的就是既有信格，又有炼格。信格让各位拥有永不言败的意志，炼格令各位拥有击溃强敌的机运。拥有此命格的人聚集在一起，才能抵抗鲸吞压倒一切的格局。”
听到他的话，在座的六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做如何评价。
狼主蓝啸月开口道：“曲前辈，为什么偏偏要我们?”
他的问话让曲回岚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
“嗯?”厅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身为天下第一预言师的曲回岚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东西，这让他们本来就有些忐忑的心情更加起伏不定。
“曲先生，我顾家这一次是倾一族之精英响应先生之召唤。我期待准确无误的情报作为回报，否则恕我不能奉陪。”顾沧海冷冷地说。
“顾先生，请你听我细细道来。”曲回岚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脸色凝重地开口道，“在荼洲建国之后，根据鬼族国运和荼洲运势的运转，我推演出晾吞将会在两百年之后现于荼洲西方。这是我当年推演的极限，于是我用千年照影镜加强推演容量，终于推算出了鲸吞降临之后世界格局的一个可能性，这也是千年照影镜画出的图形。”说到这里，他抬手指了指照影镜上显示的荼洲山川图。
众人抬眼观看，赫然发现了图画上标志着自己命格的图腾。
“……所以，这镜子上的图形就是你召唤我们唯一的依据。”顾沧海长身而起，来到照影镜的侧面，低头仔细观看。
“不错，这两百年间干年照影镜不间断地计算推演，终于从千万种运势走向中选出了最乐观的可能性，并以图画的形式告诉了我最有希望的未来。我现在能做到的就是根据它显示的图腾来逆算命定者的身份。至于为什么是你们，你们和鲸吞有什么联系，我必须将两百年间的推演逆推一遍才能明确告知各位，目前来说，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曲回岚沉声道。
顾沧海的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大预言师也非全知全能……”
“曲前辈能够算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却不知剩下的金龙、星辰指的是谁?”鱼飞帘刻意忽略了顾沧海的冷言冷语，若无其事地谈起了另外的话题。
“我一直念念不忘的两位天命少年，就是这金龙、星辰所代表的图腾之主，他们的身份……”曲回岚刚要说话，内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莫相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之色，抬手朝门口站岗的军士轻轻一摆。
军士挺身行礼，转身打开大门走到门外，厉声道：“内堂重地，未经……”他的声音说到一半，忽然静默了下来。接着，他满脸兴奋地开门回来，小跑到莫相身边行礼道：“报，解烦厅主事胡先生有破击鲸吞的消息要呈报。”
“哦?”内堂的众人同时站起身。
“天骄——”
“浣虹——”
在临时医馆内，苏浣虹和顾天骄终于重新相见，二人仿佛有一百年未曾相见一般亲昵地拥抱在一起，把一旁的打鬼团众同伴和做义工的苏红豆看得目瞪口呆。
“浣虹，老天保佑，你终于带队活着冲出了鲸吞。要不然我今日还准备整装出发，再入鲸吞，把你们救出来。”顾天骄爱怜地抚摸着苏浣虹的鬓角秀发柔声道。
“天骄，幸好你已经活着出来，否则我也会带队重新进鲸吞找你。”苏浣虹温婉地一笑。
相忘师·鲸吞③
“啊?”好不容易从鲸吞里面活着跑出来的打鬼团众人听到她的话，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堂姐，你好厉害，居然和顾师兄成了一对，我已经等不及回去告诉大家了!”苏红豆兴奋地说。
“嘘，红豆，千万别说出去，我……”苏浣虹红着脸朝顾天骄看了一眼，“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那真是太不巧了，”顾天骄得意地挠了挠头，“我已经和父亲说了，他跟我说等他在内堂开完会，就会在城内最好的酒楼摆一桌酒席，见一见我的心上人。”
“嘶—— ”苏浣虹浑身一激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是说令尊来了摘星城?”
’
“没错，他收到了军部的召集令。有了家父大人出手对付鲸吞，一定万无一失。”顾天骄傲然一笑。
“对了，”苏红豆朝着打鬼团的众人打量了一番，奇怪地问道，“黄金龙和白算计呢?”
“他们，哼!”听到黄金龙的名字，苏浣虹就不禁生气，“他们当然是忙着领赏去了。”
“领赏?”苏红豆和顾天骄同声问道。
“当然啦，我们与顾师父、朴师父研究出了破阵的消息，他带着白算计去解烦厅领赏，我带着其他人来找你，在他眼里，当然领赏比来探病重要，哼。”苏浣虹愤愤不平地说。
“浣虹，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虽然我的确救过他的命，但是我从来没有期望报答。你可不能让每一个人的觉悟都和你我一样高，是不是?”顾天骄灿然一笑，“何况，破阵的关键在家父身上，家父早就成竹在胸，他们这一趟怕是领不到什么奖赏了。”
“令尊已经知道破阵关键在哪儿?”苏浣虹吃惊地问道。其他人也用一种看上帝的眼神看着他。
“那当然，否则也不会有军方紧急召集令发到顾家。你们就等着我和父亲联手出击的好消息吧。”顾天骄靠在床上，神色自若地说。
就在这时，临时医馆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两个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老大……我是说……大少，你们领赏回来啦?”门口的童百练一眼看见来人，忍不住开口道。
进来的人正是刚从先锋堂赶回来的黄金龙和白算计。
“黄金龙，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绝……”一看到这个惹人生气的家伙，苏浣虹顿时挺起胸膛，抱臂在胸，气呼呼地说。
“团长!”黄金龙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抬掌握住她的右手，将一枚金色的玫瑰形徽章塞到她的手中。
“你干什……”苏浣虹用力一甩手，想要挣脱他的掌握，但是她的目光却被掌心那枚瑰丽精致的勋章吸引住了。“赤子之心?”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向黄金龙，“你要把它给我吗?”
“团长……”黄金龙瞥了一眼顾天骄，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是你带领少年打鬼团和顾师父、朴师父取得了联络，我们才能取得破解鲸吞的消息，赤子之心是你应得的。而且你比我更需要它，不是吗?”
苏浣虹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浑身僵硬地攥住金玫瑰勋章，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该内疚还是感激，只感到脸上一阵又一阵地发烫。
“戴上啊，浣虹，能够得到解烦厅的赤子之心，是无上的荣耀，连我都没有。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得过一枚，到现在还珍藏在顾家的庙堂之内。”顾天骄兴奋地说。
“堂姐，我太高兴，不……我简直太感动了!”苏红豆美丽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双手捧在脸颊两侧，轻轻地摇晃着脑袋，“你真是荼洲最幸运的女孩子。”
苏浣虹仍在傻傻地看着黄金龙，闪烁不定的流光在她的明眸中飞转，让人无法看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浣虹……你怎么了?”顾天骄奇怪地问道。
“团长……可能太高兴了，不如就由顾师兄你来帮她戴上赤子之心，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黄金龙尴尬地笑着搓手。
“真是好提议，我亲手为浣虹戴上赤子之心，这也许会成为荼洲代代传承的佳话。”顾天骄从床上支起身，兴奋地说。
一直僵直着身子站立的苏浣虹忽然用手捂住嘴，低头撞开黄金龙和白算计，推门冲出了临时医馆。
“堂姐!”“浣虹!”苏红豆立刻转身追了出去，顾天骄勉强想要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而瘫软了下来，被黄金龙等人冲过来扶住。
“她……她到底怎么了?”顾天骄奇怪地问黄金龙。
“女人……”黄金龙耸了耸肩膀。
“是啊。”顾天骄恍然点了点头。
摘星城的街道上，一道红影跌跌撞撞地飞奔着，刚开始朝东，接着转到了北方，后来回身一转开始朝南方奔跑，最后兜了一圈，又回到了临时医馆座落的街道，和出来寻找堂姐的苏红豆迎面撞在了一起。
“哎哟……”苏红豆仰天摔倒在地，“堂姐，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你别管我……”苏浣虹坐在地上，按着有些青肿的额头，瘪着嘴小声说。
“堂姐，你太让人羡慕了，不但有了顾天骄这样光辉灿烂的情人，还有一个愿意为你默默奉献的同伴，所有童话小说中的幸福你都有了，真是想不嫉妒你都不可能!”苏红豆飞快地爬起身，凑到苏浣虹身边，兴奋地说，“你一定是幸福得心里都有些害怕了，对吧?”
“我……我根本没有，我只是……只是……”苏浣虹的脑子到现在都是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理清此刻纷繁的思绪，“我……我在进城的时候，刚和他吵过架……他要去通报鲸吞的消息，我要先找天骄，争执不下，后来我就……”
“你就怎么了?”苏红豆几乎趴到了苏浣虹的身上，两只小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快点告诉我!”
“我就说，要和他绝交，然后跑走了……”苏浣虹脸红得发紫，用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道。
“堂姐，你都要和他绝交了，他还愿意给你赤子之心?”苏红豆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这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苏浣虹问道。
“这是爱——啊!”苏红豆仰起头，望着头上宝石蓝色的天，双手虔诚地合握在一起。
“啊?”苏浣虹傻傻地张开嘴。
“堂姐!”苏红豆转过头来，一把抓住苏浣虹的手，随即深情地仰望天空，“有些爱是无声无息的，就像平静的海洋。但是无声无息，不代表不伟大，不深沉，不令人感动啊!就像守护你的骑士一样!”
相忘师·鲸吞③
苏浣虹被苏红豆镇住了，她脸红心跳地开口道：“但是……平常还真看不出他有这种心思……”
“当然不会让你看出来啦，堂姐，都说是无声无息的爱啦。”苏红豆睁大了眼睛。
“那我该怎么办?”苏浣虹纠结地问道。
“当然是爱顾师兄这个王子，但是不点破骑士的爱，这样你就有一个亲密的爱人，和一个秘密的情人。多么丰富多彩的人生啊!”苏红豆按住脸颊扭动身躯幻想着。
“这样不好吧。”苏浣虹犹豫道。
“有什么不好，他愿意把所有的荣誉头衔都让给你，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苏红豆抓住苏浣虹的胳膊用力摇晃着。
“不行!我得和他说清楚。”苏浣虹毅然摇了摇头。
“堂姐，你要是和他挑明了，那你们的友情就完蛋了，你能忍受吗?其他打鬼团的同伴该怎么办，你想过吗?”苏红豆苦口婆心地劝道，“难道让打鬼团从此解散?”
“这……”苏浣虹终于有些犹豫了起来，“这似乎不太好，是吧?”
“当然不好啦。堂姐，玩暖昧不违法啊!”苏红豆举起双手，兴奋地说。
漫步在摘星城冷清的街道上，黄金龙神色恍惚地巡视着城里的各个角落，试图找到突然间跑走的苏浣虹。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把赤子之心给浣虹的，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吗?”一直藏在他怀中的墨凝香人偶突然冒出头来，用思感问道。
“我不配戴这枚徽章!”黄金龙没精打采地说，“你没听胡先生的分析吗?鬼族发动这一次鲸吞，正是因为我破解了僵尸引的尸锁……”
“这也不是唯一的原因，你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墨凝香柔声道。
“如果我没有破解僵尸引的尸锁，鬼族就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可以起死回生的僵尸术。要不是知道成为僵尸后还能活过来，也不会有八百名獠师自愿成为受僵尸引控制的尸人，令鲸吞大阵最终成型……唉，你虽然提醒过我僵尸引的解密带来的危害，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么可怕。”黄金龙说到这里，痛苦地用手狠狠揪着头发。
“胡先生都说过这不能怪你。而且要不是你，我墨家一家人还都是僵尸呢。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你反正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还有大恩公。”墨凝香温声道，“你可是我在荼洲的代言，你要是不打起精神来，我怎么能够看到更多荼洲的大事件啊?所以你给我好好加油，不要让一点点挫折就把你给打倒了，知道吗?”墨凝香伸出细小的手臂，轻轻敲了敲黄金龙的胸口。
“是，我一定继续努力奋斗，争取将功补过!”黄金龙心里一阵感动，举起拳头，振奋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黄金龙，原来你在这儿啊!”
黄金龙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曾经发给自己赤子之心的解烦厅厅长胡三叹。
“快跟我走，军部和靖边司发布联合召集令，召唤你立刻去先锋堂内堂。”胡三叹来到他的面前，将一张满是装饰着烫金纹路的羊皮纸卷交到他的手中。
“军部召唤我?”黄金龙惊道。
第十二章 管他朝洪水滔天
跟在胡三叹的身后走在通往内堂的回廊里，黄金龙感到心脏激烈地跳动不停，冥冥之中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会遇到一生中不会再遇到第二次的大事。这件事会带给他幸运还是灾难，他不知道。自从来天门之后他心中隐藏的恐惧再次浮现。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向何方，不知道自己的好运何时会用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自己刚刚拥有的一切，但是却又胆战心惊地盼望着下一站的辉煌。这种胆怯中带有期盼的强烈感情让他全身的血脉都在勃勃地跳跃。
“你的赤子之心呢?为什么不戴上?”走在前方的胡三叹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黄金龙愣了愣，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胡三叹轻轻叹了口气，沉默地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僵尸引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所有责任揽在身上。”
“哦……”黄金龙茫然应道。
“记住!你有权利选择。”胡三叹转过身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呆会儿进了门，有人会告诉你所谓的天生使命。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没有人有权利逼迫你做任何事。”
“天生使命?”黄金龙茫然问道。
“唉…--为什么让一个孩子经历这种事!”胡三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深深地注视着黄金龙，良久之后，猛然直起身子，“呆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到这里，他转身一把推开了先锋堂内堂的大门。
绚烂如霞的光芒从门内射出，黄金龙感到自己的虹膜似乎被烫过一般，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金碧辉煌的天龙宛若神祗一般守护在一片明亮照人的星辰之前。那喷薄而出的光，就是从这片星辰之海中放射出来的。
那片悠远而深邃的星海，仿佛一位相识已久的老朋友，给他的心头带来一丝熟悉的温热。
“你终于来了，黄金龙。”陌生的声音从那片光芒的背后传来。
黄金龙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前绚烂的光，透过指缝看去。说话的人有一张仿佛石灰一般暗淡的脸色，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褶纹。
他的头发雪白亮泽，似乎白色的丝绸，不像是真正的头发，他的嘴唇皴裂而皱褶，仿佛经过了干百年沧海桑田的洗刷。
“他有一千岁了吧?”这是黄金龙对他的第一印象。
但是这个人的眼睛却又将他身上的暮气冲淡了许多。他的眼睛是杏黄色的，虹膜淡绿，瞳仁漆黑，眼神中有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和穿越时空的睿智。这不像是人的眼眸，却好像是传说中神兽的眼瞳，让人感到既畏惧又崇敬。最让黄金龙感到神奇的是，他的眼睛似乎在微微地振动，就好像顾师父的神剑无锋上吐出的念芒。
“金龙，这位就是荼洲首屈一指的大预言师——离合眼曲回岚。”胡师父的手按到他的身上，让他续乱的思绪稍稍安静了一些。但是曲回岚的名字却又让他的心情开始七上八下：曲回岚，那个神棍?不是吧?他想起了摘星城内以曲回岚的名号招摇撞骗的妖僧们。
“说话呀……”胡师父的传音入密猛然传入他的耳际。
他紧张地跳了一下，连忙抱拳道：“黄金龙见过曲前辈。”
“他?可能吗?”一个尖锐刺耳的男声突然在内堂的角落响起。黄金龙茫然向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赫然看到一位满眼精光的精悍男子。他看起来个子不高，但是坐在太师椅上的样子龙盘虎踞，仿佛一只真正的百兽之王，充满了威严肃杀的王者之气。只是这样随意瞟来一眼，黄金龙就感到浑身一寒，四肢酸软，连手指头都不敢动。
相忘师·鲸吞③
“杂兵?”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说话的是一位长得极为清秀的阿姨……或者姐姐，橘红色的劲服，干净利落的发式令他不由得想起了苏浣虹。而她明亮的眼睛更让他不敢逼视，似乎这对明眸可以把他心底最阴暗的秘密轻易挖出。她根本没用龙蛇眼，只是瞥了黄金龙一眼，就一口道出了他的念势水准。这样的眼力，黄金龙从来没有听说过。
“哼!”一个毫不掩饰的轻蔑之音在对面响起。黄金龙抬眼看去，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奇怪的男子。他有着仿佛鹰隼般的锐眼，目光中有刀锋般的冰冷。他的整个人就像一把即将出手的飞刀，令人自然而然生出无穷的恐惧。最让黄金龙感到别扭的是他眼神中自然而然透出的狠毒，这让他想起了折冲。
无论是蓝衣汉的霸气，红衣女郎的洞察入微，还是刀锋男子的杀意都将山峰一般沉重的念压加诸在黄金龙身上，令他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忍不住想要瘫倒在地。
这个时候，一个令他感到温暖的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小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门主!”黄金龙身上肆虐的念压一瞬间消散无形，他欣喜若狂地扭过头去，赫然看见站在曲回岚身后的殷承侠。他飞身扑到殷承侠的身前，双手抱拳，躬身下拜，激动地大声道：“天门弟子黄金龙，见过门主。”
“小龙……”殷承侠抬手扶起黄金龙，眼神中透出难以诉说的情感，似乎是感怀过去，又似乎是衷心遗憾，“几个月不见，你似乎长大了。”
“门主，你不在天门，这几个月发生了好多好多……”黄金龙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激动和狂喜，眼圈不禁红了起来。
“门主，就是他告诉了我破解鲸吞内獠师战阵的玄机。”看到殷承侠和黄金龙如此熟络，胡三叹忍不住开口道。
殷承侠苦笑着看了莫相一眼，摆了摆手：“不要叫我门主了，我早就不是了。”他拍了拍黄金龙的肩膀，“我一听说獠师僵尸化的方法是来自僵尸引，就猜到这可能是你想出来的。我在你身上有很多期望，但是……”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脸上露出深深的感伤，“……我没想到你的命运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门主，我不懂……”黄金龙茫然开口道。
“现在天命的相忘师们都已经到齐，就让我来和你们统一解释一下吧。”曲回岚沉静的声音幽然回荡在内堂之内。
“到那边坐……”胡三叹按住黄金龙的肩膀，将他推到靠近大门的太师椅上坐下。他转头朝旁边一看，不禁吓得身子一跳。紧靠着他坐着的，赫然是星辰海第一弟子顾天骄。
顾天骄的脸色已经变得红润，双眼更是光彩照人，因为脱力昏厥而造成的萎顿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吃下了什么灵丹妙药。顾天骄侧过身子，慵懒地抬起手，朝他做了一个帅气的手势。
“嗨……”黄金龙浑身僵硬地抬起手，向他回了个礼，心里却开始翻腾起来，这里都是大高手，老前辈……曲回岚、殷老门主!最差也是这家伙，我到这里来是干吗的呢?
“这一次鲸吞之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兵团战争，而是一次英雄之战。荼洲必须派出命定的英雄们进入鲸吞深处，到达鲸吞的阵眼，也是整个鲸吞阵的核心，和鲸吞所召唤的使魔做正面的对决。”曲回岚的声音继续在内堂里飘荡，他的声调平板而淡然，咬字极为清楚，语音清澈，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冰泉流入耳际，让人自然而然将他的话牢牢记住。
“使魔?您刚才是说使魔吗?”顾天骄举手好奇地问。
“嗯，没错。”曲回岚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打断，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提问一般笑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要用这个神话传说中才有的字眼。鲸吞是鬼族创造的，换句话说，鲸吞中逆转出的邪念之形，乃是出于鬼族的召唤，所以我称其为使魔。而这些邪念之形虽然是无根无凭的残念，但是只要被召唤出来，它们就不会消亡，哪怕召唤者已死，它们也会继续存在，这也是鲸吞最可怕的地方。”
“曲前辈!”一身红衣的女子有些吃惊地开口道，“鲸吞到现在已经存在数月，杀人无数，生出这么多使魔，如果它们仍然留在世上，对荼洲会是非常大的灾祸。”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召集英雄和鲸吞进行面对面的抗衡。”曲回岚沉声道，“根据数千年流传下来的古籍，在鬼族初到荼洲的那一役中，鲸吞到五千鬼兵全灭之时，所有的使魔将会聚到阵眼处，具成真物之形，试图永存于这个世界。这也就是先辈们所说的终极之使魔。”
“古籍上有没有说，该怎么除掉终极的使魔?”顾天骄好奇地问道。
“干百年间流传下来的叙事歌谣曾经记录过这最后一战，这其中包括妖族和人族的英雄组成的破阵联盟。联盟进人鲸吞之后，激战持续了数月，最后妖族高手全身而退，人族高手则人间蒸发，鲸吞之最终使魔也随之烟消云散。没有任何古籍记载过他们是怎么击败最终使魔的，也没有人知道最终使魔的形态是什么样子。”曲回岚说到这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堂内的众人都感到茫然，没有记载战斗方式，没有记载敌人情报，难道只靠运气吗?
“各位，”殷承侠适时地开口道，“没有鲸吞使魔的消息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否则我们也不用依靠曲前辈和千年照影镜的力量去寻找命定的英雄们。现在我们知道应该派出什么样的英雄，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已经是很大的优势。”
“殷前辈说的是。”门主所言甚是!殷承侠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救世军天师的威信在这个兵凶战危的时刻，格外受到人们的重视。
曲回岚回头向殷承侠点首致意，继续说道：“我已经说过鲸吞和各位的命格联系，但是我还没有说出两位天命少年的命运……”
“等一下，曲前辈，真的要跟他说吗?”胡三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曲回岚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胡先生体贴入微，曲某非常认同。但是。这是战争，战争意味着牺牲，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的命运最终都会找到他们。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提前为他们做好准备。”
“唉……”胡三叹深深看了看黄金龙茫然的脸，微微转过身去。
“命图为星辰的少年将是破杀鲸吞终极使魔的关键。”曲回岚疏忽变幻的离合眼忽然精光四射。
内堂里顿时哗地响起一片议论声。黄金龙充满艳羡地望向满脸兴奋之色的顾天骄。星辰海出身的他，披挂黄金星辰的盔甲，手握屠过龙的染金枪，就仿佛是沐浴在星光之下的神子。他作为命中注定杀死鲸吞使魔的星辰少年，实在是实至名归。
相忘师·鲸吞③
“天骄……好!”一个浑身都是黑色的中年入朝顾天骄点点头，轻声道。
“恭喜顾兄!”“顾兄好福气啊!”“有子如此，真是慕煞旁人……”堂内的众人纷纷朝这位黑衣人抱拳贺喜。
“运气，运气。”中年人面带傲色地团团拱手，淡淡地说。
“但是……”在众人的声音稍稍平息之时，曲回岚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这神棍……真能大喘气!”听到“但是”这两个字，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黄金龙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辉煌的成功必须要有同等的牺牲作为交换，这就是命运的无情。”曲回岚淡淡地说。
内堂内连呼吸声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直挺挺望着曲回岚的嘴唇。只有胡三叹和殷承侠对望一眼，脸上皆是不忍之色。
“命图为黄金天龙的少年……”曲回岚转头望向黄金龙，“你必须为星辰之命者牺牲，用你的鲜血为他铺平胜利之路，这就是为什么千年照影镜里，你的龙形永远挡在星辰之前。”
这一瞬间，黄金龙只感到脑子“嗡”地一晃，仿佛有人一把将他推入了寒湖之底，浑身的热气一下子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万马奔腾一般的耳鸣。
摘星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即使在鲸吞降临的日子里，铭香坊仍然照常营业，似乎鲸吞之祸只是酒楼门外发生的一场闹剧，一旦关上酒楼上的黑琉璃大门，外面的喧嚣与躁动就会被隔绝一空，而楼中的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则会持续到宇宙的尽头。
苏浣虹一走进楼中，就被酒楼内清雅而高贵的气氛所影响，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起来。
“哇——好高雅的地方，装潢真是太别致了，既清静又温馨，这地面怎么这么干净啊，都能照到人影儿!”跟在她身后的苏红豆正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堂姐，你看那些女侍应，多美多文静，真不愧是荼洲金盟评价为五朵金花的贵族酒楼。”
“别咋呼，小声点，再这样我可不带你来见世面了。”看到门口的女侍应。都朝这里望来，苏浣虹的心更加紧张了。
“不不，我不说了。”苏红豆连忙捂住嘴，“堂姐，你不用紧张，你今天的打扮特别漂亮，完全能把整楼的女侍应都给镇住，真的!”
“是吗?”苏浣虹患得患失地对着酒店的黑琉璃窗照了照自己的样子，紧张地整理着衣襟和袖口。
就在这时，门口待客的侍应已经来到她们面前，微笑着问道：“请问两位是有订位吗?”
“请、请问……龙神顾先生和顾公子是否订了位?”苏浣虹紧张地问道。
“原来你们是顾先生的贵客，请跟我来。”女侍应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苏家姐妹朝楼上走去。
走过光可鉴人的白玉石走廊，穿过一间间清净别致的房间，女侍应来到二楼最深处的一间雅座，打开房门，向二人揖手做礼。这一瞬间，苏浣虹感到心脏紧张得几乎停止了跳动，双眼一阵又一阵地发花，看什么东西都失了焦距，冷汗止不住地从额角渗出。她紧紧抿住嘴唇，眯起眼睛，将目光凝聚在雅间门前风铃铃舌上系着的纸笺之上，纸笺上写着“至善居”三个字。
“顾先生，您等的客人来了。”女侍应将身子探进雅间，恭敬地躬身道。
“请。”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干硬、冰冷但是充满威势的声音。
“两位客人请便。”女侍应朝苏浣虹和苏红豆微微点首，转身离开。
“堂姐，堂姐……”苏红豆焦急而热切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地响起，苏浣虹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过于紧张，已经在门口僵住了。她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全身的勇气，走进雅间的大门。
雅间正对门的位置坐着顾天骄。看到苏浣虹的到来，他没有露出特有的灿烂笑容，反而有些惊愕和不知所措。在他身边坐着一位全身都是漆黑色的中年人，正在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走进门来的苏家姐妹。
“是、是顾伯父吗?”苏浣虹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我……我就是苏、苏浣虹。”在她身后响起苏红豆倒吸凉气的声音，似乎在惊叹她的自我介绍傻得让人震惊。这一瞬间，她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父亲大人，我们都忘了……”顾天骄茫然转过头来说道。
黑衣中年^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继续发言，接着手掌一摊，沉声道：“我就是顾沧海。两位苏小姐，坐下说话。”
一股怪异别扭的气氛在雅间里迅速蔓延。苏浣虹和苏红豆忐忑不安地坐到顾沧海的对面，都感到肚子里冷硬生疼，似乎肠胃被人翻了个儿一样难受。
“既然你们也来了，我们正好可以把事情说清楚。”顾沧海冷冷地开口道。
“父亲……”顾天骄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顾沧海转头森然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苏浣虹和苏红豆忍不住对望一眼，心里弥漫的不安感更加浓郁了。
“我的儿子，决不能和破解僵尸引的人有任何联系。”顾沧海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什么?”苏红豆失声叫了出来。苏浣虹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勇气，仿佛中了点穴术，呆若木鸡。
“正因为僵尸引的解密，鬼族拥有了令人僵尸化，并起死回生的手段。而鲸吞也随之来临。可以说，破解僵尸引的人直接导致了鬼族的入侵。如果这样的人和顾家有任何的关系，都会极大损害家族的荣誉。尤其是……”顾沧海转头望了顾天骄一眼，眼中浮现出感慨万干的神色，“尤其是现在这个至关紧要的时刻。”
“顾先生，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僵尸引和鲸吞有什么关系，和堂姐更没有任何关系!”苏红豆着急地说道。
顾沧海似乎已经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抬手举起了桌上的茶杯。
“顾天骄!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现在怎么不说话呢?这不正是你表现的时候吗?所有的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你现在应该和顽固的父亲决裂，然后和堂姐私奔，不是吗?”苏红豆焦急地大叫道。
“红、红豆，浣虹……”顾天骄小心地看了看顾沧海的脸色，抱歉地说，“对不起，现在是我最至关紧要的时刻，我身上有了最崇高的使命，实在无法在此刻分心。只能怪我们相逢非时。”
“顾天骄!”苏红豆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要丢到顾天骄的脸上，却被苏浣虹一把拉住。“我们走!”苏浣虹拉起苏红豆转头冲出了房门。
铭香楼一尘不染的走廊，美轮美奂的装潢，高贵典雅的氛围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酸刻薄的讽刺。每一个望向苏浣虹的女侍应看起来都像在看她的笑话。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而她则变成了闹剧里的丑角。她只想拔腿飞奔，远远逃开这里的一切。
相忘师·鲸吞③
二楼的回廊很长，而且是全封闭式的，除了楼梯，没有任何窗户可以供她飞身而出。她只能咬紧牙关在漫长的回廊里飞奔，祈求下一秒自己就在这个世界消失。
忽然，在走廊尽头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背着胡琴、别着酒壶的潦倒中年汉子，另一个则是……黄金龙!苏浣虹感到心中压抑的羞愤和郁结在这一瞬间不可遏止地爆发了出来，炙热的火焰冲入了她的脑子，让她忍不住想要发泄，想要发疯!
“黄金龙，原来你都知道!”苏浣虹冲到黄金龙的面前，嘶声吼道。
黄金龙似乎在这个时候才看到她，他的眼神游弋不定，似乎对于现实的一切来不及反应：“呃……嗯?”
“不要再跟我装傻!你早就知道破解僵尸引直接导致了鲸吞的再现，所以你才那么大方地把赤子之心给我，想要捧杀我，对不对?你就是要我在顾家人面前倒霉，你一直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苏浣虹说到这里，拾起双拳雨点一般打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直接撞到了回廊的墙上。
“嗯?”黄金龙直到此时才依稀听瞳了苏浣虹的话，艰难地做出了反应。但是这样的反应根本无法让她满意。
“你一直在嫉妒我们，嫉妒天骄，嫉妒我们在一起，现在你终于看到我们分开了，满意了?爽了?终于可以幸灾乐祸了?多幸福啊!终于等到了我苏浣虹的大八卦，快去告诉白算计阿，告诉彩儿、百练、传杰，哦，哪怕是老李都会忍不住笑出声吧。他们不是都在嫉妒天骄，嫉妒我吗?现在大家都开心了吧?”苏浣虹再次将黄金龙一把推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即扭过身子，飞一样地跑走了。
黄金龙靠在墙上，仿佛瘫痪了一般，半晌提不起力气挪动身躯。
“孩子，没事儿吧?”陪在他身边的胡三叹轻声问道。
“嗯……”黄金龙茫然摇了摇头。他的心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任何头绪，混混噩噩的脑海中只有苏浣虹哭得梨花带雨的表情和她凄然离去的背影。发生了什么事?他忍不住想问。令他奇怪的是，这一丝淡淡的关切和好奇心，让他终于从纠缠自己的巨大恐惧中一点点复苏了过来。
“孩子，你如果是想要一个人静静，我去和姓顾的说一下就好，你不用去应酬他们。”胡三叹按住他的肩膀温声道。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响起了顾沧海干硬而阴冷的声音：“黄公子，三叹，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唉……”听到他的声音，胡三叹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黄金龙的肩膀，揽着他僵木的身躯，朝着至善居的雅间信步走去。
“黄公子，顾家在摘星城有一间房产，环境幽静，地方宽敞，装潢舒适，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明日。”当黄金龙和胡三叹在雅间就座，顾沧海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黄金龙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用了。”
“黄公子可有任何后事需要安排，请尽管跟顾某直言，顾菜定然竭尽全力，办妥一切。”顾沧海又道。
“这就是你请他来的目的?”胡三叹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道，“沧海，难道你真的要逼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去死吗?”
“三叹，从小你的心肠就最软。现在是什么时候?”顾沧海冷冷地说，“现在是荼洲危亡在即的关键时刻。罗泊三镇死伤的平民多达十万，西边军二十万人中有十五万陷在阵中，已知的死伤超过六万人，锐锋营死魂盯全军覆没。鲸吞不除，荼洲永无宁日。我顾某人不惜父子同上战场，就是为了挽危厦于既倒。如果靠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杀死鲸吞的终极使魔，有何不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这个孩子是你的子嗣，你也愿意将他像只畜牲一样献祭出去吗?”胡三叹双眼精光四射，厉声道。
“为大义而亡，乃是男子汉的荣耀。如果是要我的儿子牺牲，顾沧海决不皱一下眉头。但是曲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必须是黄金天龙命格的少年做出牺牲，才能够铺平胜利之路。”顾沧海淡淡地说，“黄公子可以走，可以避战，逃到天涯海角苟活数年，我决不阻拦。但是一生活在耻辱中的滋味，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更可怕的折磨。”
“耻辱?你和我谈耻辱?”胡三叹愤怒地一拍桌子，“最大的耻辱是我们!我们要靠一个十六岁孩子的命来换一场胜利。为什么我们要相信曲回岚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尽起精锐，和鲸吞拼死一战?”
“拼死一战?千年之前的鲸吞首现我们就是尽起精锐死战，最后得到了什么?数千年的大蛮荒时代!别跟我说什么力战到死的昏话，有勇无谋的热血救不了世界，只能赔尽大好性命!”顾沧海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胡三叹猛然站起身，面红耳赤地看着顾沧海。
“顾先生，请听我一言……”黄金龙突然开口道。听到他有话说，胡三叹无奈地闭上嘴，意气消沉地坐回座位。
“说。”顾沧海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浣虹……”黄金龙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顾天骄，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浣虹并没有破解过僵尸引。”
“嗯?”顾沧海和顾天骄同时一愣。而正在气得直喘气的胡三叹也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僵尸引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破解的，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黄金龙低头道，“我之所以让她替我顶祸，是因为她是乘风会小当家，越女宫的天女，散花坞的继承人，背景雄厚，即使有什么差池，她也能扛下来。我背景低微，毫无倚仗，随时会有身败名裂之险。”
顾天骄忍不住开口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浣虹还有这样的担当。”
“所以，如果说我还有身后事的话，就是希望你和浣虹能够言归于好。”黄金龙低声道。
顾沧海和顾天骄互望一眼，都感到有些难以启齿。顾天骄刚刚将苏浣虹拒之门外，现在要再把她追回来，这实在有些尴尬。
“好，天骄，现在就去找到苏浣虹，只要她不嫌弃咱们顾家，顾家大门永远为她而开。”顾沧海只沉默了片刻，就干脆地开口道。
“是!”顾天骄听话地站起身，朝众人团团一拱手，出门而去。
苏浣虹跌跌撞撞地穿过摘星兵市熙攘的街道，一口气跑回了少年打鬼团暂住的民居门口。满街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的背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被甩的糗事。她只想躲进属于自己的房间，将整个世界挡在门外。
屋里的同伴看到她进来，一个个没精打采，不想动弹。连最活跃的白算计都似乎有些心神不属。李南星在窗前的木桌上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写着什么一边滴答滴答地掉眼泪。童百练盘膝坐在床上，张大了嘴巴傻傻地不说话。英传杰轻轻用合起来的扇子打着太阳穴，一边打一边龇牙咧嘴。蓝彩儿跷腿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对着窗外的阳光用梅花手帕小心地擦着剑刃，但是她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擦剑上面，连剑锋割破了手帕划破了手都不知道。
相忘师·鲸吞③
“怎么了?都知道我被甩了?”苏浣虹看到他们不同以往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没错，顾天骄是把我甩了，但是我根本不在乎，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只是喜欢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你们不用觉得我可怜可笑，至少我活过，爱过!”
屋子里的众人半死不活地望向她，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堂姐，好像不对啊?”跟在她身后的苏红豆担心地说。
“你在说什么?”蓝彩儿将手中的长剑收入剑鞘，皱紧眉头问道。
“呃，你们不是因为我才……”苏浣虹有些尴尬地指了指众人，哑声道。
“狗屎龙要死了，你知道吗?”蓝彩儿瞪眼道。
“什么?”苏浣虹感到仿佛晴空霹雳端端正正打在头上，她完全蒙住了。
“大少要玩完了。”白算计接过话茬，“大预言师曲回岚再次做出预言，如果这一次想要大败鲸吞，必须要黄金天龙命格的少年牺牲生命，用他的血铺平胜利之路。猜猜黄金天龙命格的倒霉蛋是谁?”
“黄金龙!”这一次叫出声的是苏红豆。而苏浣虹的脑子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她的脑海之中只剩下自己刚刚最后一次见到黄金龙的情景。
“难怪他根本没精神理我，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之后，谁还有心情关心别的事?天啊，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我居然为自己的小事对他发那么大的火，我简直是……”苏浣虹完全找不出词来形容自己的自私，她抬手抓住自己的鬓发，狠狠地揪着，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皮给扯下来。
“天啊，堂姐真是世界上最可I令的人!”苏红豆泪汪汪地望向苏浣虹，“刚刚被自己的王子甩掉，现在连秘密的情人都要死了，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悲惨的爱情故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呼唤声突然从背后响起：“等一下，浣虹，我有话和你说!”
苏红豆回过头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来人，不禁转过身来双手一拦，大声叫道：“喂，姓顾的，你还来干什么?还嫌伤我堂姐不够深吗?”
“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苏浣虹此刻好不容易因为黄金龙的悲惨命运而暂时忘了顾天骄，但是这个冤家却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难道老天爷还没有折腾够她吗?
“顾天骄，你还想怎样?没错，就是我破的僵尸引，整个荼洲都恨我，你还不给我躲得远远的!”苏浣虹转头扯开嗓子尖声道。
“浣虹，对不起，”顾天骄弯下腰按住膝盖，轻轻地喘着气，“你听我说……黄金龙都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听到黄金龙的名字，想到他的命运，苏浣虹顿时感到一阵酸楚，泪水不禁扑簌簌从眼眶中滚落脸颊。
“他说是他破的僵尸引，你只是为他顶祸。因为你的背景比他强，可以罩着他。浣虹，我想不到你这么有担当，有义气，你就是我顾天骄一直在找的心上人，我们和好吧!”顾天骄张开双臂，脸上露出祈求的神情。
“啊!”听到顾天骄的话，苏红豆忍不住捧住脸尖叫起来，“堂姐，峰回路转啊!黄金龙简直可以化身情圣了，你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
“狗屎龙……”苏浣虹的脸苍白得像鬼，她愣了片刻，忽然转身朝着摘星城内的乘风会分舵飞奔而去。
铭香楼上与顾沧海的应酬，耗尽了黄金龙最后一点精力，当他终于从酒楼门口走出来，他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孩子，先回房休息，我这就去再见一次门主，不要过于忧虑，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胡三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要把自己的信心注入到黄金龙的心中。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事情该如何解决，却又哪里来的信心。他颓然长叹一声，佝偻着身躯，朝着殷承侠居住的客栈走去。
黄金龙目送他在街角消失之后，“轰”的一声坐倒在酒楼门前的石阶前，将头埋^膝上。
“狗屎龙……你很体贴啊。”墨凝香思感的振动显得分外轻柔，“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还不忘了成全她和顾天骄。”
“举手之劳而已。”黄金龙的脸微微一热。
“你看看你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为了浣虹，你不但要主动承担破解僵尸引的过错，还要替她想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现在在顾家父子的心中，对于你的牺牲，他们根本不会再有半点同情。为什么要为她付出这么多呢?”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都没想过……”黄金龙感到浑身发冷，忍不住双手抱住臂膀，身子缩了缩。
“在最绝望的时刻，人做出的反应最能看出他的心意。在我看来，你……”墨凝香的思感还想要继续说下去，黄金龙却已经忍不住按住了脑袋。
“凝香，现在我真的不想听这些!”黄金龙忽然激烈地大声说，“我就要死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黄金龙的双眼一阵发热，嗓音不由自主地嘶哑了起来。
“如果你担心身后事，我会告诉父亲和姐姐，让他们多多关照伯父伯母，还有金凤。”墨凝香说到这里，声音也忧郁了起来，“如果……我还能见到父亲的话。”
她的话让黄金龙的心一阵颤抖，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晚风侵袭。他痛苦地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放心，如果曲前辈的预言没有差错，那么令尊一定会活着出鲸吞。”
“说到曲前辈的预言，我发现他对于命格的分析过于笼统，据我所知……”墨凝香的思感还想要继续说下去，但是黄金龙的大脑已经开始嗡嗡作响，她的思感在这片脑波的乱流中越来越蒙咙，越来越难以捕捉。
“也许这就是我大破僵尸引必然要付出的代价。”黄金龙望着西方的天空，忽然感到了一种成年人才会感到的沧桑，“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是我将僵尸引的秘密大白天下，令鲸吞最终成型。那么，用我的性命来换取击破鲸吞的胜利，也是顺理成章。我黄金龙，果然是逃不过这一趟的劫数。”
西方天空的晚霞犹如一抹涂满鲜血的红纱，触目惊心。黄金龙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悲凉，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他不想死，无论是为了多么伟大的理由，他不想就这样走到尽头。他的世界才刚刚露出鲜嫩翠绿的一角，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它的全貌。他还没有学会青霄的最高境界，无法像顾师父和朴师父一样振翅长空，做征服天空的鹰。他的心中有一长串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这突然到来的死亡却要将一切无情地抹杀。
黄金龙的眼睛被夕阳的血色染得通红：“自从进了天门，我一直在走运，也许这是老天爷对早亡之人的补偿，我早就应该看到这一天的来临。”
相忘师·鲸吞③
“狗屎龙——”一个尖锐的叫声突然刺入他的耳膜，令他恍惚的神志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茫然抬眼望去，却看到一条红色的人影犹如跳跃的红狐矫健地越过摘星兵市熙攘的街道，朝他直冲过来。
“浣虹?”他微微一楞。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苏浣虹清脆的语音春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开，令他的身子忍不住轻轻一晃。
苏浣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夕阳的光华照在她的瞳中，化为橘红色的碎光，一闪一闪地跳跃着，犹如映满星辰的海洋。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里居然隐藏着如此撼动人心的美丽。
“跑啊!”苏浣虹的手狠狠地抓住黄金龙的肩膀，用力地挤压着，似乎恨不得将他的肩胛捏成碎片，“他们想让你死，难道你还不跑吗?跑啊!跑得远远的，躲到天涯海角，世界的尽头，永远离开这里，逃开一切!”苏浣虹激动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尖声吼道。
黄金龙的心里涌起一股救赎一般的暖意，泪水忍不住涌出眼眶：“浣虹，我不能这么做。僵尸引的秘密是我解密的，我作为破阵的牺牲品，是命中注定的事，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没有了我，他们会全军覆没的。”
“管他们呢?让他们去死好了，让所有人去死好了!跑啊。你根本不该在这里，你根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你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谁都不该去执行必死的使命。如果有人逼你，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苏浣虹嘶声道。
“你不明白的……”黄金龙用力揉了揉眼睛，按住肩头苏浣虹的手掌，“我身上的责任太重了，如果我一旦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崩溃，人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也会摧毁，鲸吞之战会演变成大灾难的!我犯的错，必须要我来纠正，我必须接受自己的命运。”
“这根本不是你的命运!也永远不应该是!如果荼洲要靠牺牲你的性命来挽救，那么就让荼洲毁灭吧!就让永开不败的茶花凋零吧!让所有的懦夫都死掉，让所有的伪君子都灭亡!”泪水从苏浣虹的眼中滚滚滑落，在她的脸颊上汇成洒满夕照的河流。
她的话仿佛春季的雷霆，将黄金龙浑浑噩噩的灵魂在一瞬间轰醒，在他死灰色的世界里打开了另一道仍有风景的窗。他的心中流淌着感动的热流，甚至让此刻的他感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幸福。他心底的信念犹如被日光照耀的冰雪，一点点消融：“你……你的话是真的?我可以跑?”
“没错，你可以跑，应该跑，而且现在就要跑!”苏浣虹从肩膀上解下一枚绛红色的包裹，在他面前摊开，“这里是我给你买来的衣物，跑出城后你把这些换上，换下身上的念甲。这里是我乘风会风媒秘密置办的房产地址，你可以去那里暂住。这里是一张通往东界妖国的地图，青妖国是在人妖两族中保持中立的国家，那里有一个靠海的度假胜地叫做青珠镇。去这个地址找一个叫做邪珠的人，他是我们乘风会买通的妖族风媒，曾经欠过我们苏家的人情。你用这个信符表明身份，他会安排你的一切。”
黄金龙目瞪口呆地接过她递上来的包裹：“但是……但是，鲸吞怎么办?你们怎么办?我走了，很多人都会死，你们……也会死!”
“要死也是那些逼你去送死的匹夫们先死!要死也是那个该死的曲回岚先死!要死就让满嘴大义的顾家人去死!我不会死，也不要你死!一直往东逃，绝对绝对不要回头!青妖国，青珠镇，邪珠，记住，一定要记住!”苏浣虹焦急地强调着，“如果鲸吞之后，我还活着，我是说……我们还活着，我会带着同伴们去青珠镇找你!”苏浣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而低沉。
“我记住了，青珠镇，我会在青珠镇等你们!”黄金龙将包裹背到肩头，从怀里取出墨凝香的梦中身人偶，“你帮我照顾她，一定要让她安全!”
苏浣虹接过人偶，抿嘴点了点头。
“那么……再见了，我现在就走!”黄金龙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你们在摘星城要小心……千万小心。”黄金龙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快走，快一点，我看着你走!”苏浣虹哽咽了起来。
黄金龙轻轻用手拍了拍她手中墨凝香的人偶，猛地转头，双脚一跺地，纵身跃上了清澈无云的天空，身子一个旋转，箭矢一般飞逝在街道尽头……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古小兮
【下期预告】
八位命定者已经选出，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往?而这位注定要腾空而起的金龙少年黄金龙又会有如何的心理变化?是选择活命，还是选择相忘师的荣耀?精彩尽在下期《相忘师·鲸吞》。
“？”年前一起追的武侠
读高中那会儿有一段时间，每日下午放学最大的娱乐节目，就是和一帮男孩子混在一起。
说是混在一起其实也不算贴切，事实是一帮男孩儿们在操场上踢足球或是打篮球，而我应邀坐在操场旁的台阶上，等着他们在夕阳中挥汗如雨。
自然，如果不是青春期的费洛蒙作怪，作为一名三观正常的资深萝莉，16岁的我对于球状物以及臭汗全都不感兴趣。就算是那一具具不断蒸腾着青春热力的少年躯体，大约也只能让我在球场边静默个五分钟吧。于是，每日操场边的等候，就变成了我与书籍的私密约会。
为了应景，那时的我，多半会选择同样蒸腾着青春热力的故事。比如，武侠小说。故事中有眼眶一热，有热血上涌，有肝肠寸断，有心笙一荡……偶尔从书页上抬头，瞟一眼场上冲撞奔腾着的少年，会觉得故事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而眼前一切的真实都是故事。
后来么，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嘿嘿)……大学毕业那年，我成为武侠版的新鲜人，再后来，“傲月寒”一点点取代“吴帆”，化成打在我身上最深的那个标签。
离开一年半之后，我回来了。那些关于青春热血的武侠，那个从年少时就开始追逐的梦，是一直没有醒来，还是一直不愿醒来?
而你呢?
?年前一直追的武侠，你能告诉我么?
PS：想勾搭我的，可以加我微博http：//weibo.com／jinguwufan。想互粉的，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你现在还看武侠版么?如果你看，你是MM还是DD，是初中生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如果你不看了，那么你曾经看武侠版的时候是初中生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呢?
几年前，我们一起追的武侠，现在，我们继续一起追吧。